苦涩的童年记忆
我童年的记忆里,总是弥漫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。五岁那年,一场高烧后,我便成了医院的常客。病历本摞起来有半尺高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“支气管炎”“过敏性哮喘”“慢性扁桃体炎”……
母亲总说我是“药罐子泡大的孩子”,说这话时,她的眉头拧成疙瘩,手里的汤药碗重重磕在桌上,褐色的药汁溅到我手背上,烫出一小块红痕。
医院的孤独时光
儿童医院的输液室永远嘈杂。我蜷缩在铁皮椅子上,看药水一滴、一滴坠进透明的软管。邻床的孩子有父亲陪着搭积木,母亲却总是缺席——她要上班,请假扣钱。
护士把针头扎进我手背时,我盯着白墙上晃动的树影,想象那是张牙舞爪的妖怪。疼也不敢哭,上次抽血时哭闹,母亲当场扇了我一耳光:“再嚎?再嚎就把你扔给穿白大褂的!”
病孩子的褪色世界
病孩子的世界是褪色的。我不能跑跳,不能吃冰淇淋,甚至不能大笑——笑得太猛会诱发哮喘。某个夏夜,我偷舔了一口弟弟的雪糕,母亲抓起苍蝇拍抽在我小腿上:“作死啊?半夜咳起来谁送你去医院?”
她骂我时眼睛发红,像头困兽。后来我才懂,那愤怒里裹着更深的恐惧——父亲常年出差,她独自扛着医药费、误工费和流言蜚语。
母爱的另一面
唯一甜蜜的是装药片的锡纸。我把它们抚平,折成小飞机,在病床上悄悄放飞。有次被母亲发现,她突然沉默着从兜里摸出水果糖,剥开塞进我嘴里。橘子味的甜冲淡了喉间的苦,可下一秒她又恢复凶巴巴的模样:“赶紧喝药!凉了更苦。”
时光倒流的瞬间
去年冬天,母亲确诊糖尿病住院。我守在病床前削苹果,她忽然嘟囔:“你小时候…我老骂你。”刀尖一滑,割破手指,血珠滴在雪白的被单上。她慌慌张张要按呼叫铃,动作和二十年前我哮喘发作时一模一样。
夜班护士来换吊瓶时,看见我正用锡纸折小船。母亲眯着昏花的眼笑:“我闺女手巧,小时候就会这个。”窗外飘雪,药水一滴、一滴坠下来,像时光在输液管里倒流。